季夏，強盛的暖濕氣流由南向北推移，多地雨水量增加，陸陸續續下起了大雨甚至暴雨。

“將軍！”

聽到這一聲，苑望猛然回過神，輕嘆了一口氣：“又輸了……好久沒下過象棋了，棋藝果然退步了。”

高城盯著對面的人：“真是棋藝退步了嗎？”

上尉微怔。

“你有心事。”少校一針見血地指出，“今天一大早你就心不在焉的……想啥呢？”

“……這雨連著下了好幾天了。”略作沈吟後，苑望似是答非所問地輕聲開口。

高城楞了一下，看到上尉隱憂的表情，立刻會意：“你是擔心洪水？”

說著，他深深地皺起了眉頭。

苑望幾不可見地微點了下頭：“我家是農村的，村子附近有一條幹渠，每回遇到像這樣的大雨，都要組織全員去防汛。”

聞言，高城沈默了半晌，神態裏添了幾分沈重：“暫時還沒接到通知……下午召集全營開個安全工作會議吧！”

“嗯。”苑望十分讚成副營長的決議。

所謂軍人，保家衛國，保境息民，他們的生活不是只有訓練，一切的訓練是為了在關鍵時刻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，在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沖往前線。

然而，沒等到會議召開，全營緊急集合的警報器已然被營長拉響。

與此同時，剛從副營長那回到連部的苑望，接到通信兵傳達的營長口令，馬上召集一連的全員戰士到集合場，立即進入二級戰備。

二級戰備？苑望心裏暗驚——看來先前的擔憂已經成真了——面色愈發冷靜而格外嚴肅，當下吹響了緊急集合哨……

沒幾分鐘，三百多號人員冒著大雨全部站到了集合場。

營長扯著嗓子大聲喊著話。

於是，大家知道了前後緣由：受強降雨影響，附近多地遭受到不同程度的災情，地方政府已經發布了洪水I級紅色預警、啟動了II級應急響應，消防官兵正趕赴抗洪搶險的現場，駐地靠近災區的多支部隊——包括T師在內——全員待命，隨時準備前往第一線，應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各種災害。

營長的講話很簡短，卻把當前嚴峻的局勢說得很清楚，官兵們心裏都有了數，各個心情沈重。

講話一結束，全員解散，各連由連長們負責，備好抗洪救災應急施救器材，並做好檢查清理與保障工作——沖鋒舟，拋繩器，救生衣等萬無一失。

營長講話已經過去了半天一夜，全員戰士都緊繃著精神，加強值班備戰。而連綿數日的大雨依然未見停歇，不僅沒停，甚至有雨勢見大的跡象。

官兵們更加不敢放松了。在駐地往南數十裏外的小城就有一條人工開挖的河渠，流經幾十個大大小小的鄉鎮，幹道全長約有六十多公裏……這樣的暴雨天氣，怎麽能讓人不著急！

早八點三十一分，尖銳的警報器再度拉響。

全營戰士們迅速集結。

按照上面的說法，其他部隊皆已陸續出動，趕往抗洪第一線，而師偵營這一趟的目的地與大部隊不一樣，要執行的任務更加艱巨而十分危險。

據最新回傳的情報得知，青溪堤壩決口，引發多個鄉鎮洪澇，其中有一個名叫沙壟坪的村莊被洪水沖斷了主幹道路，全村成了一座與外界隔絕的孤島，近千名村民被困其中。

斷水斷糧、沒有藥品已不是沙壟坪當前最緊急的問題。暴雨未止，上游不斷有夾帶泥沙的洪水湧下，沙壟坪雖地勢較高，但由於多沙、土質疏松，如果再不將村民轉移出去，被困的這近千號人都將面臨著生命危機。

沙壟坪的具體情況如何，現在還知道得不清楚，於是師偵營的任務便是配合著兄弟部隊，徒步淌水去被困的孤島，運送物資、救助被困人員，盡快幫村民們轉移出去。直升機也會在同時對沙壟坪空投物資。

副營長高城親自帶隊，率領著幾百名官兵趕赴第一線。

頂著雨水、背負著數十公斤的物資、戰士們涉水徒步了近五個鐘頭才終於看到了沙壟坪的影子，這一路的驚險自是不必提，某些原本是道路的地方水深甚至超過了一米，更危險的是原本的河窪、池塘等地，水上洶湧、水下暗流，考驗著每一名官兵的軍事素質。

好在中午過後，雨勢漸小，現在基本停了。

“暴雨暫時停了，經過五個多小時的艱難跋涉，我們終於能看到沙壟坪村了……”在這一支緊張行進的部隊後面，扛著攝像機、拿著話筒的幾個人顯得格格不入。

女記者被人拉著向前跌跌撞撞地走，氣喘籲籲的還不忘她的新聞報導：“大家可以看到，這邊的情況比事先預料的更嚴重……啊！”

女人身體一歪，差點沒栽倒水裏——要不是被經過她的軍官及時拉住了的話。

“你沒事吧？”苑望輕聲問道。

女記者要哭不哭地說：“我腳扭了……”

上尉微微皺眉：“這邊太危險了，你們還是別跟進了，我派人送你回城裏。”

“不行！”記者十分倔強，堅持道，“這次的專題報導很重要，我必須要全程跟著你們。”實際上，在一開始這幾個電視臺的人過來時，就差點沒被高城攆走了。

苑望有些無奈：“但你受傷了……”

“就是扭了一下腳，不嚴重，馬上就到村子了，我不可能在這裏放棄。”

這記者看起來年紀輕輕、柔柔弱弱的，固執起來真是十頭牛都拉不回去。

任務在身，時間緊急，苑望沒工夫在這跟她掰扯，怎麽勸都勸不動人後，無可奈何之下，嘆了一聲：“那你能走嗎？”

“……能走是能走，”見對方妥協了，記者大喜，對軍官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，“就是有點疼。”

苑望實在頭痛，人又勸不走……離沙壟坪差不多還有一裏，只好想著，先將這位帶過去，到地方讓衛生員給她看一下扭到的地方，上點藥什麽的。

“我背你吧！”上尉決定道，再這麽僵持下去，就要掉隊了。

女人立刻連聲道謝。

苑望有點微妙：這位，該不是就等著他說這句話吧？

無論如何，他總不能放著人不管，便將身後的背包接下，抱在身前，然後讓記者趴上自己的後背，吩咐對方抓牢……負重過大，不過也就一裏路，註意走穩點就可以了。

“我們的子弟兵正在爭分奪秒……”

穩速跟進大部隊的苑望不由得微頓了一下腳步，對背上敬業的記者同志實在有些……不知該說什麽好，只能提醒：“記者同志，請你抓緊我，這邊水流很急，萬一掉下去了會很危險。”

好在這一次，大概是因為被人家背著，記者總算把上尉的話聽進去了，說了幾句後，收回話筒，跟在後面的攝像師也暫時停下了工作。

“那邊的！”領隊的高城突然停下，候在原地望向苑望這邊，老遠地吼道，“在幹什麽呢？你以為你們是在郊游啊？！苑望！”

吼完了，急火上頭的少校幹脆折回到隊伍後方，來到苑望面前：“這是怎麽了？”

“記者同志腳崴了。”

“腳崴了？那就派人送回去，還跟著幹啥？礙手礙腳的，耽誤事！”高城一點也不客氣地開口。

“這位首長……”

不等記者說完話，苑望連忙出聲：“馬上就到地方了，現在讓他們折回去太費事了，再說，記者同志也是有任務在身的。”

高城雙眼冒火。

“副營長。”

苑望睜大雙眼，努力用眼神向對方傳達自己的請求……他背上的這位是記者，要知道，現代這個社會，記者的一張嘴還是挺厲害的——無所謂褒貶，這個時候還是別鬧得不好看。

也不知道高城是不是明白了上尉的心思，雖然臉拉得老長，表情很不好，但最終也沒再說什麽，狠狠地瞪了一眼安撫地朝著自己微笑的上尉，氣呼呼地甩手走了。

“兵哥哥，那是你們的首長嗎？好兇啊！”記者趴在軍官的肩頭小聲抱怨。

“……”

兵哥哥是什麽玩意？苑望面上的表情不由得凝固了，嘴上偏偏還有問必答，溫聲解釋：“我們副營長人很好，他只是擔心，有些著急了，語氣聽起來稍微沖了些。”

記者不太相信，嘀咕：“不像。”

她聲音很小，像是自言自語，但畢竟兩人貼得太近，苑望的耳朵又超級好使。

“嗯……面惡心善說的大概是我們副營長。”

記者聞言笑了。

苑望默默地松了口氣。

……

沒過多久，官兵們終於抵達了沙壟坪，救人、搶險的工作火熱進行起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文中涉及到的地名河流皆為杜撰，若不小心與現實重名了，純屬意外。多多包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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